兩幼子無移民概念易融入 曾志豪移臺三個月:越嚟越接受人有好多身份

這不是你想像的,對吧,雖然早有準備。

曾志豪說離開香港這回事準備了很久,大概由國安法開始的許久,思想準備了良久。所以曾志豪7月11日在雙連拍下相片,令人愕然地他已經到香港的一海之隔時,其實距他上一次佔了新聞頭條的一角,連一個月都不到。

這年頭被解僱能成為頭條新聞,大概也不枉他當了十多年《頭條新聞》主持。

是一種如釋重負,曾志豪如此形容,「外面就越嚟越恐怖,但每日自己都同屋企人天人交戰」。始終一直都有多一個理由讓自己留下:說好的立法會、消失的六四、詭異的七一,令一年前和家人提議的後路遲遲未有第一步。

然後6月18日的一個早上,可以走了,嚴格來說是請你走了。套曾志豪的說法,是被紅牌驅逐離場,二十多年的工作沒了,寫了多年的專欄被停了,「現有嘅工作空間都無曬,好似人哋幫埋自己決定。」

準備好了,嚴格來說準備從來沒有好。

曾志豪一年前向家人提後路,之後每天都和家人「天人交戰」,直到被解僱的一天。(布寒野 攝)

港工作結人緣在臺受用 適應中歎困身

倉卒地獨自先行,一切都臨急臨忙,防疫酒店、新家住處、孩子就學一切毫無頭緒,「咩都無諗到,嚟到先逐步搞」,曾志豪十分感恩如今漸上軌道,有勞各方好友的八方支援。「有幾個喺臺灣嘅聽眾知道我人嚟咗,主動send訊息嚟教有咩必須。」

他說這是一種幸運,慶幸以前的工作廣結人緣,也是一種意義,象徵今後的漫長路不孤單,「又有其他傳媒人陸續都嚟咗,雖然幫唔到咩手,但心靈上都有個支援」。自言生活適應上近乎無困難,曾志豪笑說也許「冥冥中有天意」,疫情期間家中傭人離職,但當日的不幸如今成為確幸,令兩夫婦得以提早實習過親自帶小孩。

「困身嘅。」曾志豪坦言來到臺灣後生活最大的變化,是陪伴小孩的時間變長,缺少其他人幫忙托兒,令生活都變得更有規律,早上六點準時起床送兩兒上學,「佢哋放學就陪到佢哋瞓覺」,僅餘的私人時間直到他們放學前。他說如今十分珍惜消閒的時間,僅有消閒的時間,自己製造消閒的時間,也有感時間越變得不夠用。

「今日好啲㗎喇,有得瞓耐咗。」來到臺灣生活節奏變慢,但工作節奏卻變得更快,暇接不及的工作是曾志豪所始料未及。「我覺得其實都唔應該埋怨,有嘢做係好事嚟」,想像中是每日在不同咖啡室的悠閒,現實中是每日要為三餐勞碌的不安。失去每月固定的月薪穩定,僅靠Patreon和Youtube的收入令他不敢懶惰,「始終隔住個海,無得再咁易知道發生咩事,要用更多時間追返。」

曾志豪移臺後努力適應,生活變得更有規律,工作節奏亦比香港的更快。(布寒野 攝)

兩子融入無難度 難阻建立外地認同感

擔心過難以融入臺灣嗎?筆者不禁疑問。攤開曾志豪現時的工作,立場的影像,明報的筆墨,還有自媒體的分享,無不和香港息息相關。他也有感長此現況,好如去一個長期旅行,所以每每把握訪問或講座,和臺灣人交流的契機。

相反小孩就有數之不盡的融入機會。曾志豪說小孩慢慢已在新學校認識朋友,臺灣獨有的注音系統也進度良好。揮去小孩難以適應的擔心後,曾志豪說也不擔心小孩「太過適應」。

「我開始越嚟越接受人有好多身份。」小孩一個3歲一個6歲,人對6歲前的記憶相對模糊,曾志豪說他們根亦本無移民的概念,起行前小孩甚至提出希望到「好玩啲」的新加坡。不少人擔心小孩他日離港多年,會逐漸將香港人的身份揮去,但曾志豪卻說「無得阻」。

「佢喺呢個地方生活得耐,遲早要鍾意呢個地方先啱。」他舉例自己的上一代,也是我們上一代的的寫照:由五湖四海來到香港,福建、潮州、武漢、上海的背景,但因為習慣一個地方的生活模式,在各種意義下有感是「better life」,繼而對香港產生感情,認同自己是香港人。「如果細路將來對呢個地方有感情,你唔通唔俾佢同呢個地方有認同感咩?」

「逼住佢哋要認同自己係香港人,其實成件事好慘㗎……」

曾志豪認為難阻兒子對臺灣建立認同感,自己越易接受多重身份。(布寒野 攝)

港推國民教育增移民決心 勸勉後代行正路

意味深長的一句,香港的下一代好像都避不開強逼的身份認同。

國民教育的出現,或多或少也增強了不少家庭決心的信念。「唔想講到好似好義無反顧咁無細路就唔走,但細路真係令你更有決心要走。」曾志豪認為現在獨立成科的國民教育,和以前大家耳熟能詳的「黃皮膚、黑眼睛、我是中國人」最大分別,在於教育已經成為最次序優先的政治任務,「以前擺喺到就算,當一份功課。依家要有投入,有互動,每科都要滲,地理又要,家政又要,癲㗎嘛。」

他憶起尚在香港時,從幼子的育前班手冊中發現一張國家安全的小冊子。「佢連家居安全都未學識啦」,坦言明白老師也只是按吩咐辦事,「但到表面上個個都話咪聽佢講,咪形成一種壓力,共識咪出咗嚟,咁反思批判就要變成地下。」

曾寄語孩子將來要恪守正道,做正義、正確的行為,不走歪路。曾志豪如今回想,依然對此目標充滿期許,「無論香港定係邊度都需要,只係依家更加有例子教佢。」

移台覓更佳創作土壤 定居心態已改變

對小孩有期許,曾志豪說另一方面也感受到其他人的期許。來到臺灣後,不時都有人向他提供不同的連繫,「啲人對離開咗香港嘅人有期望,希望你過得好嘅同時,都可以回饋香港」。所以曾志豪完成隔離後一口氣接了數之不盡的臺灣訪問,來者不拒,他認為若有用到自己香港的累積,就應該毫不憐惜自己的認識。

「畢竟好多嘢香港都無個討論空間。」

他說即使如今在香港仍有工作,甚至仍不時和香港電台的同事再續前緣,「但評論時候無得咁放,同自己臺灣做嘅節目就好唔同」。以一套「唔好累街坊」的心態自詡,曾志豪慨嘆如今香港創作行業的收縮和避忌,在新遊戲規則下已盡在不言中。

「對於創作行業嚟講,土壤係好重要。」曾志豪說選擇移民臺灣的決定來得十分容易,「同文同種又同聲同氣,機會概念又好似」,他認為在臺灣不僅容易取得依靠,更容易重得共嗚,相反如果選擇落戶歐美,接觸環境的不同,能展開的工作機會也自然不同,猶如「叉燒和漢堡扒的差別」。

「同埋都可以呃自己,都唔係離開咗好遠姐。隔住個海,都仲係喺個壓力圈到啊。」

那是否意味臺灣就是下一個定居地,曾志豪細想一會欲言又止,說對於有一次離家經驗的人而言,看待定居一事的心態已截然不同。「雖然臺灣樣樣都好好,但都唔敢承諾太多俾自己」,以一段戀情作比喻,他說如果一個人剛結束一段43年的婚姻,也難以對一段3個月的新戀情許以終身,「就算依家好舒服,但永遠嘅嘢點知?」

曾志豪如今43歲。

曾志豪認為臺灣才有應有的創作土壤,與香港較近亦成優勢。(布寒野 攝)

盼十年後有安居之所 下一代免於離鄉別井

那麼不說永遠,不說43年之遠,或者就說說十年。曾志豪說希望十年後,自己能有一個「定落嚟嘅家」,無論何方何地,只要能有家的感覺讓他安心長留。

「如果有得返香港就最好啦」,但他也坦言不敢想像十年能夠「煲底見」,始終破壞很快,但興建很慢,「要建立到恢復番香港人心中嘅正軌就難上加難」。

但他依然希望十年後的下一代,自己的下一代,香港的下一代可以不用有所背負,不用背負抗爭的包袱和沉重。「無父母會想自己仔女一路背負,做父母當然想佢哋無憂無慮」,曾志豪說並非願望下一代從此放下,他依然希望下一代會有人記得自己來自香港,自己是香港人,自己的香港發生過如此轟烈,但他更期望下一代不用再有離鄉別井的痛感。

曾志豪說如今事過三月,一切風平浪靜,回想自己被解僱到倉卒離港,少不免心痛當日走得太早;但一轉念,說到底都是自己經不起壓力,選擇往壞方向想,讓恐懼充斥想像,然後令想像充斥痛苦。

「所以我依家都唔再計係咪早走咗,遲早都要走,無所謂啦。」

這不是我想要的

說真的無所謂

到最後我還是必須面對

蘭西肯恩 Neci Ken 《煙花 Firewor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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