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考評局經理出試題引紅媒批鬥致辭職 移英為安心撰文續服務香港 楊穎宇:有一分史料就說一分話

「『1900-45年間,日本為中國帶來的利多於弊。』你是否同意此說?」這道2020年文憑試歷史科開放式試題,翻起的軒然大波,楊穎宇至今歷歷在目,「係香港開埠以嚟,教育史上最離譜嘅事」。鑽研歷史半生、在考評局參與擬訂試題26年的楊穎宇,從沒想過會成為風波裡的主角,更無預料過會因為害怕被清算而舉家離港。

「我係好執著嘅人,會彎腰就唔會行到今日」,移英後未有收火噤聲,抱緊「有一分史料就說一分話」的「史佬宗旨」,楊穎宇繼續評論時事、與友重編香港教材、替遇上不公的留港教師發聲,「我出走就係想更好地為香港服務。生係香港人,死係香港鬼呀。」


「你問我過咗嚟英國好唔好?好嘅定義係點?好同唔好係意識形態嚟⋯⋯」,離開考評局逾一年,楊穎宇的「職業病」還未「痊癒」,仍滿滿答題改卷口吻。去年7月底與太太及兒子赴英的他,抵步後先是忙著搬屋,不久又痛風發作病足兩個月,帶來的300箱家當至今還未收拾好,其中逾200箱都是他的書藏。早被五花八門書本填滿的書架下,放着「熱心教育」獎座,是他早些年向考生講述歷史科答題講座後,學校送給他的紀念品,「近一兩年搞聯校講座,都有成千個學生坐喺度聽㗎。」

前考評局經理楊穎宇說,第一次涉足英國就是移民,因不適應天氣,初抵步時痛風發作兩個月。(老三 攝)

擁港大歷史系學士及哲學博士的楊穎宇,原本是中學歷史科老師,2005年接替因病逝世的考評局中史科科目主任的空缺;後來適逢歷史科的科目主任退休,他就調往歷史科,擔任評核發展部經理,一直以來在考評局發展不俗,「係有時喺facebook出帖,打下擦邊球囉。」他說,多年前一次算八字,未有告知師傅職業,就被算出他的職業在清朝年代稱為學政,掌一省之考試,更稱他將在51、52歲迎來事業高峰,「當時仲話一定係假,因為我連升職都唔志在。」

「但原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2020年,50歲的楊穎宇,迎來人生的驚濤駭浪。該年5月開考的文憑試歷史科試卷,其中一道題目問及考生是否同意「1900-45年間,日本為中國帶來的利多於弊」,引來親中組織和媒體抨擊、教育局出稿譴責,被提升至「傷害國民感情和尊嚴層面」。而在開考當天及前夕,楊穎宇更遭《大公報》及親中網媒翻出舊日facebook貼文批鬥。最終教育局下令把涉事試題DQ,楊穎宇要親自把考生的心血塗白,最長的一份答案足足寫了6頁紙。

「可以話係香港開埠以來,教育史上最離譜嘅事。強力部門特登去閹咗一條open ended question(開放式問題),你唔贊成咪唔贊成,又無叫你一定要贊成。」事隔逾一年,回望這場「庚子科場案」,楊穎宇依然痛心,依舊不忿,「左派兩個套路,一係將題目原文嘅日本對中國係咪利多於弊,講成日本侵華利多於弊,呢個就最無恥;另一種就係講到題目後半嘅『你是否同意』無咗。仲要迫考評局將全部考生呢部份嘅答案刪走,咁離譜嘅事都做得出。」

楊穎宇收藏的書本五花八門,由宗教至人物傳記、香港近史至國際關係、經典文學至現代漫畫,就連60年代的食譜及香港地圖都有。(老三 攝)

在政治大時代成了頭版人物,顯然不是甚麼值得高興的事。楊穎宇「為留全屍」,在同年7月底辭職,11月底正式離開工作了26年的考評局。離職後還是遭全行封殺,為免連累友好,也沒有再執教鞭。轉到《蘋果日報》主持歷史節目《這才是真實的香港史》,不料《蘋果》去年6月也在政治壓力下停刊,自嘲口沒遮攔的他,才開始擔心自身安全,「庚子科場案,大公文匯用成個禮拜招呼我,上咗幾次頭版。再同《蘋果》合作,自己真係隨時有危險。」

楊續說,當時盛傳8月封關,於是立下決心趕在7月離港,「第一次嚟英國就要定居,歐洲旅行都無去過,真係無諗過要移民。」他說,離開時都盡量保持低調,甚至在最後一刻才通知母親。入境英國時更隨身攜帶批鬥他的黨媒剪報,若入境英國有任何差池,就拿出來申請政治庇護,「無諗過香港會惡化得咁快,仲差過大陸。佢基本上唔需要咩政策,一個國安處已經攪掂曬所有嘢。」 

楊穎宇說,若然留港要不噤聲,要不被抓,倒不如移民英國地繼續發聲。(老三 攝)

「如果有個水晶球預知香港會變成咁,我會考慮收斂下,邊個會捨得香港?但現實無。如果想安心地繼續為香港做嘢,講返平時講開嘅嘢,離開香港似乎係必須。留喺香港只會避諱。」移英後的楊穎宇在網上做節目、寫文章、評時事,「好似『庚子科場案』喺歷史上係咁重要時,我唔講內情嘅話,其實無人會知,就會中晒政權嘅詭計。」

他指,教育界未來只會有更離譜的事發生,教協灰飛煙滅後,他盼可在英國代留下的教師發聲,作為對教育界的監察;並與朋友整理香港的舊教材,日後上載至互聯網,讓學生更全面地認識歷史,「當然我可以完全唔理(香港的事),只係融入英國生活。但如果我真係咁諗,我使鬼拎晒啲書過嚟咩?呢個動作已經說明,有啲嘢我唔會放棄。」

「你問我而家驚唔驚,其實我仲有啲咩好驚?若果我彎得到腰就唔會行到今日呢步。我出走就係想更好地為香港服務。生係香港人,死係香港鬼。」楊穎宇說,那次算命沒有算到51歲後的事,也不敢說這兩年的波動是否人生低谷,「但我覺得啱嘅,就算去到死嗰一刻,都會好堅持。有一分史料就說一分話,呢個係作為史佬、讀歷史嘅人嘅執著,係我嘅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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