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今日】日軍「一號作戰」影響香港前途問題・國際政治漩渦重塑戰後東亞格局

八十年前的今日,日軍發動「一號作戰」(一号作戦),又稱大陸打通作戰或豫湘桂會戰。戰場橫跨中國華中到華南腹地,是教科書不會教但是是中國抗戰末期最重要的一場戰役。日本在這場戰役中將河南、湖南、廣西、廣東等地的日軍佔領地串連,打通中國大陸日軍交通線。此役,國軍一敗塗地,不但在 1944 年盟國戰略大反攻的形勢下失去重要領土,更導致中華民國威信受深重打擊,間接導致東亞戰後格局的改變,也改變了香港主權歸屬的前途問題,影響戰役後六十年香港的命運。

1941 年 12 月,日本偷襲珍珠港、東南亞各地,太平洋戰爭爆發,中英美盟國對日宣戰,中國戰場與歐戰合流。其後,美國更改編在華志願飛行隊飛虎隊 (American Volunteer Group, AVG) 為駐華航空部隊,協助中華民國爭奪中國上空制空權,並組建現代化空軍。礙於美國「先歐後亞」的政策及因駝峰航線運輸物資有限而導致的短缺,讓駐華航空部隊戰力受限,因此指揮陳納德 (Claire Lee Chennault) 的戰術是在中國各地建立前線基地,利用騷擾的方式削弱並逐漸奪取日軍制空權,擴大戰果。

1943年11月,中美空軍混合團 (Chinese-American Composite Wing, CACW) 的 B-25 轟炸機、 P-38 及 P-51 戰鬥機從江西遂川機場出發,跨越台灣海峽,轟炸台灣新竹機場。加上各前進基地對日軍佔領的港口如香港、海防等地不斷加強的騷擾,嚴重影響日本命脈,即海上交通線的安全。並且,前線基地的存在也讓日本本土有被空襲的可能,如之前的杜立德空襲或作為重型轟炸機的基地。更重要的是,日本在太平洋戰爭上戰略失敗,海上交通線也深受美軍飛機與潛艦威脅,日本為絕對國防圈安全,加強從本土到南洋的聯繫,因此計劃了一個分三期自中國華北向南貫穿整個中國的作戰,打通平漢、粵漢與湘桂鐵路,並殲滅沿路國軍部隊及摧毀當地盟軍機場。

此役日軍動員五十萬人部隊,徵集大量後勤部隊並為其航空部隊累積超過半年的燃料彈藥,準備十分充足,也是日軍史上發動最大型的作戰。相對地,中方對日軍的動向並不清楚,亦導致盟軍有嚴重的戰略誤判,在戰役初期錯估日軍目的,將日軍戰略攻勢誤判成地區戰術攻擊,為國軍在此役大敗鋪路。

第一階段,京漢作戰,即豫中會戰,日軍在鄭州附近渡過黃河,並在相繼許昌、洛陽等地擊敗國軍,平漢線被打通。國軍第 36 集團軍司令李家鈺中將在斷後時陣亡,第一戰區司令蔣鼎文狼狽而逃,副司令湯恩伯直屬衛隊更被土匪繳械,可見國軍當時混亂程度。 6 月初平漢線完全被日軍控制。第二階段日軍向長沙、衡陽等地進攻,前三次長沙會戰中擊敗日軍的薛岳誤判日軍部署及攻勢,死守長沙城,但隨著喪失嶽麓山的外圍陣地,自第一次長沙會戰起開始堅守五年的長沙最終亦無炮無險可守而淪陷。即使如此,國軍也不是完全無力對抗,隨後日軍進攻衡陽,即著名的衡陽保衛戰,國軍方先覺部以少敵眾,不到一萬人的兵力在衡陽拖了日軍攻勢近兩個月,更是少數日軍傷亡遠超國軍的戰例。不過最終,長衡戰役都是以日軍勝利告終。與此同時,盟軍在歐洲發動諾曼第登陸、美軍在馬里亞納群島發起登陸戰,攻下塞班島,菲律賓海海戰日軍被擊敗,這幾件事在盟軍及日本內部卻引起不少波瀾。

在 7 月,美軍在華指揮官史迪威 (Joseph Warren Stilwell) 再次指責蔣介石無能,在盟軍反攻的時間反而戰敗,要求羅斯福強迫蔣將國軍指揮權交到史迪威手中,與蔣介石的衝突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最終羅斯福權衡後決定撤換史迪威。但美國政府自此埋下對國府不信任的種子。值得一提的是同時,因太平洋戰場上的失敗導致絕對國防圈最後還是被突破及一號作戰衡陽受挫,引發太平洋戰爭的東條英機內閣倒台。

而第三階段,桂柳會戰,即使絕對國防圈被突破,一號作戰已無實際戰略意義,日軍司令岡村寧次仍執意完成作戰,日軍亦相繼攻陷桂林、柳州、梧州等地,將東亞日軍佔領地與南亞連繫起來。此階段美軍失去不少重要在華航空前進基地,也讓不少美軍認為國軍一直只想抱美軍大腿,只為下一場戰爭做準備而要美國人在這場戰爭中為他們而犧牲。

在戰役前,中美正處於蜜月期,但戰役中國軍一敗塗地、土崩瓦解的情況及蔣與史迪威的衝突都導致蔣與中華民國在美國政府、軍隊和民眾間威信盡失。 44 年 6 月時,美國副總統華萊士訪華,除了是確保國府的抗日意志之外,還要求派遣美軍觀察團駐延安,以協調救助落難飛行員為由,展開與中共的第一次正式官方交流。在這一方面不但展示對國府的不信任,另一方面,也展示出影響戰後形勢的華府立場自這一刻起開始搖擺。中國共產黨成為一號作戰中的最大贏家,不但贏得更多敵後戰場勢力範圍(據統計有67%淪陷區都屬共軍勢力範圍),更贏得美國人的信任,而這幾乎不費自己一兵一卒。而華府對國府的不信任,則未曾修復,最終在不信任的氛圍及親共的「中國通」 (China Hands) 宣傳下,美國沒有在國共內戰時對國府伸出援手,成為大陸陷共 (Loss of China) 的主因之一,極大的影響戰後東亞格局至今。

對香港而言,國府不但失去香港附近的地區控制權,更重要的是失去美國的信任,之前中英爭奪香港主權的其中一大重點,就是爭奪美國的支持,對另一方施壓。但隨著中美蜜月期因一號作戰而結束,美國支持中國收回香港也只剩口頭上了。而親中的羅斯福病逝後,杜魯門為拉攏英國,在香港立場上更以不得失英國為主。國府借美國之手逼英國放棄香港成為幻影。令中國只有兩個方法搶先在英國人之前收回香港,一是日本將香港轉交汪精衛政府手中,讓蔣有資格宣稱擁有香港主權,二是反攻華南時一併收復香港。前者早被擱置,後者若二戰時日本再晚一點投降,盟軍展開華南大反攻,尚有可能發生,但事實上就是兩者皆未曾發生,只存在在「架空」歷史的可能性之中。因此,一號作戰,最終便成為影響香港前途其中一場最重要,但又無心插柳的一場鮮為人知的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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