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臺開獨立書店以詩會友 開業五年充當臺港文化橋樑 詩生活店主陸穎魚:我依然是香港詩人

許多香港人或者未聽聞過這間獨立書店,只賣現代詩集,座落在赤峰街小巷,大隱隱於臺北市中心裏,但依然在臺灣文藝界廣而聞名。

坐在裏頭的店主,是一名香港人,一名香港詩人,陸穎魚。

阿魚說,選擇以現代詩為書店的主題,主要出於一種責任。

「我以前喺香港都有寫開詩嘅」,進入店內醒目的一角是阿魚的「榮譽牆」,上面放上好幾本她的著作詩集。「做啲自己有鐘意嘅嘢,咁件事先會做得耐」,要對得起自己所付出的時間,現代詩就成為對自己負責任的做法。

也是對客人的一種責任,固然可以將小說散文也放滿小店,反正都是情感創作,但現代詩特別在「起碼讀者問到,我可以答得到介紹到」。如一間餐廳當然可以匯聚世界名菜,各國佳餚,卻客人在意的,更多是重質的體驗。

如此一來,有得有失在所難免,只售詩集的做法令書店流失的客人難以量化,多少路過進店繞場一圈,難尋心頭書亦再無回頭,但另一方面阿魚覺得,這樣的「詩生活」更能接觸到她想要的客人,同樣喜歡現代詩的客人。作為臺灣唯一一間只售現代詩集的書店,詩生活在圈內有如同好聚腳地,「鐘意詩嘅讀者一定會嚟」,亦更容易儲下一批又一批穩定的熟客。

回頭者中,令阿魚更驚奇是內有客人來自熟悉的遙遠,「喺香港寫詩只可以地下,你唔會大聲同人講自己會寫詩」,同好間缺乏交流,在香港可能常常擦身而過亦彼此不知覺。但來到臺灣,不單有香港讀者來遊時會特意上門,即使在疫情阻隔期間,至今仍不時有香港讀者隔海購書,令阿魚驚覺原來那急促的城市,仍有人願意欣賞這慢活細味。

雖然在獨立書店市場中,以「獨市」的方式走着,走出另一條路,詩生活的經營依然困難,與其他臺灣獨立書店一樣,依然要承受臺灣大書店的折扣攻勢。在臺灣的確文藝風氣更好,但同時亦令讀者更容易購得心頭好,甚至可以足不出戶,走入獨立書店的誘因更為嚴峻。阿魚同意在臺灣經營獨立書店,有不同問題無時無刻揮之不去,但亦認為臺灣的各種因素對獨立書店依然友善,「唔係都唔會有幾百間獨立書店仲生存緊啦」。

阿魚認為在臺灣要開一間獨立書店並不困難,只要找到合適的店舖和有足夠資本便可,問題在於如何長久經營。她提到臺灣政府亦深明問題,「文化部每年都會有電話打嚟,問書店有咩需求困境」,所以政府一直有心扶持,不時推出文化項目供獨立書店參與,令大眾更容易接觸和認識誠品和博客來以外的第三種購書渠道,亦會透過不同資助和紓困措施降低獨立書店的經營成本。

「不過我哋就唔拎資助嘅」,詩生活開業五年以來每次遇上經營困難,靠的都是向支持者眾籌。阿魚指做法並不是要避免「拿人手短」,而是作為一間表明「只做十年」的書店,不靠政府資助更像是一場社會實驗,「如果有人覺得詩生活有存在價值,咁佢就會繼續落去」。

「詩真係太小眾,而且折扣都鬥唔過,仲有營運費用年年升,真係蝕唔起。」固然在市場主導的資本主義世界,苦苦經營當然無意思,但作為華文現代詩圈子的聚腳地,甚至中流砥柱,五年後將所有存在價值親手扼斷,又是否對讀者的一種不負責任?

阿魚認為十年已能夠經營、培養、發酵出現代詩在臺灣的種種,相信詩生活十年應該能春風化雨,「我諗十年都夠睇住一啲讀者入大學、出社會,甚至結婚成家」,而她覺得既然曾表明只做十年,就一定有讀者希望陪同詩生活走到最後,況且屆時只會有更多被發酵而生的後起之輩、現代詩讀者承接市場,甚至接下阿魚的棒,延續詩生活的下一個十年。

「但詩生話呢十年,一定係我人生最重要嘅一頁,實有在太多回饋。」回想當初決定開書店,阿魚說理由大概十分現實,亦極之一廂情願。

「我唔想為錢賤賣自己時間」,初到臺灣時阿魚曾四出求職,極力希望能盡快融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社會,但在薪酬落差之下,一方面求職之途處處碰壁,另一方面亦令阿魚產生「將時間賣俾工作」的想法。故幾經思考下,不想屈就的阿魚決定改為接 freelance 過活,但亦變相營造了一個沒有工作環境的生活,令阿魚在持續兩年後依然自覺未能融入社會,加上長期的孤獨感,亦令她開始產生焦慮,渴望有一份能更常和人接觸的工作。

「始終以前份工,做記者會持續接收到新知識」,但在 freelance 的工作下通常只會接觸類似的範疇,對阿魚而言就成為一種巨大的資訊落差,亦令她重新思考自己的工作,思考如何能在時間過得更有意義下,同時能夠與人接觸更多,讓自己加快融入臺灣,而詩生活就是她的答案。「開書店唔係夢想,唔係因為臺灣嘅藝術空間可以發展,而係現實考量。」

事過五年,阿魚說有賴詩生活凝聚到一眾臺灣讀者,同時亦令她感受到許多臺灣人的關愛,形容許多讀者對她而言就是「最熟悉嘅陌生人」,明明彼此萍水相逢,但在店內卻可以透過詩的連繫無所不談,透過詩的連繫拓闊精神世界,透過詩的連繫認識身邊美好的事物,透過詩的連繫好好認識臺灣。

在文藝的層面,詩生活過去亦一直有被邀請去參加不同市集,甚至在疫情之前,曾被大阪邀請參加市集。阿魚指從中她亦能更深入認識臺灣的文創和手作,而臺灣人亦能透過阿魚的香港詩人身份認識香港,笑言自己正充當兩地橋樑。來臺七年雖然已經融入社會,但問到身份時,阿魚依然覺得自己更多是香港詩人,指自己無論學寫詩,愛寫詩,第一次出版寫詩都在香港,「起碼我嚟到臺灣都有為香港寫過詩,但咁耐都無為臺灣呢片土地而寫。」

文藝之外,「都會有同其他臺灣嘅(界別)合作」,阿魚透露最近開始思考詩生活的其他定位,希望能夠連結更多商業機構,促成商界與文藝合作,將詩包裝成一個品牌,讓現代詩更能被推而廣之,讓詩進入生活,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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