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前區議員:移英藝術家張嘉莉,區選三年,離開議會的他們(上)

2019 年香港區議會選舉,是選舉制度「被完善」前的最後一仗,亦是社運期間鼓舞人心的政治盛事。不過,政府於 2021 年編演的一場宣誓風波,不足兩年間已扭轉整個局面,區議員離職潮正式展開。前灣仔區議員張嘉莉( Clara )就懷着對舊日崗位的不捨,去年舉家移民英國。她盼以藝術創作,連結香港與海外,重塑港人身份認同,貢獻香港民主進程。

政治素人,擊倒建制世襲

三年前,區議會選舉投票人數創香港史上新高,民主派更破天荒直取逾八成議席,背景各異的政治素人正式上場。藝術彷彿與政治風馬牛不相及,但 Clara 一直從事社區藝術工作,於 2019 社運起萌生加入議會的念頭。社運愈演愈烈,她參選意欲就更大:「我身體同年紀係咪 fit 呢?係咪可以負荷到衝前線呢?」

當時,她認為議會仍有抗爭空間,可以連結更多人改變政治氣候。與一眾藝術人討論過後,她決定以素人身分參與「填白區」,挑戰建制派一人獨大的選區。

落區期間, Clara 自言接觸街坊並不吃力,更可以與不同政見的人開放討論,而議會的抗爭空間,她認為主要在於資源撥款上:「資源係咪去唔到大眾度?得小眾識得玩呢個遊戲,但其實(資源)係咪可以平面啲?」最後,素人順利當選,前灣仔區議會主席吳錦津之子吳澤林世襲失敗。

民生倡議,與民政處的拉鋸

上場後, Clara 希望社區活動可以包含更多民主面向,內容更廣闊及平面化,惟當選翌年起,民政事務處開始收緊資源。即使與政治無關的民生事務,幾乎都不獲通過,令區議員有感崗位大失意義。

「想爭取多啲資源做民生嘢,令社區多啲 engagement ,但民政處都唔會放資源畀你玩。」

2020 年,該區倡議進行空氣污染研究,基於灣仔區人多車多,加上 19 年受催淚彈困擾,惟民政處卻未有受理,拒絕撥款。倡議工作每每受阻撓,令作為區議員的 Clara 有感工作只剩與民政處的拉据。

告別議席,離開香港

而翌年7月,政府開始「吹風」區議員宣誓制度,觸發區議員辭職潮, Clara 不願宣誓,掙扎多時亦決定遞上辭呈:「雖然說服到自己唔會被捕,但冇能力說服到身邊嘅人,被捕呢件事係 okay 。」

2020 年民主派初選沿用比例代表制,而她屬候選人的第二名單。惟 2021 年當局對 47 人進行大搜捕,她同時作為兩童之母,眼見香港教育不斷赤化,故經過多回思考及討論後,決定舉家離港:「既然我有能力,就帶佢哋離開。」

突然離開崗位, Clara 心中萬般不捨:「開咗個頭,都未完成到,好可惜。」她自言「參得選就係想做啲嘢」,而選民的選票亦盛載着對她的期望,但自己始終無法預視不辭職,而繼續留下的後果。加上其藝術作品與時事有關,顯然近年香港的創作空間不斷收窄,她期望可以在不改變自身的情況下,繼續做忠於自己的創造。

從文化探索港人的影響力

舉家落戶英國城市 Sheffield 後, Clara 開始連結當地港人,望把香港政治議題帶到當地,重塑港人身分。不過,問到作為海外港人對政局的影響力,她坦言暫時仍於摸索階段,盼發掘更多層面表態。

在英一年多,她曾多次參與國際聯署,其中有支持諾定咸( Nottingham ) 終止與中國寧波「姊妹城市」關係的倡議。而全英國就有四十多個城市與中國城市有姊妹關係,她表示未來將會有更多相關倡議。

而人在英國, Clara 亦於機緣巧合下碰到從前認識的藝術策展人,以及早期移民英國的二代,彼此對香港議題會自然產生共鳴。她指,對方支持香港民主運動,不過卻對香港文化了解稍有斷層:「有啲後生過我嘅,對於香港音樂代表都係會講梅艷芳,會有少少 generation gap 。」因此, Clara 希望宣揚現時香港文化,故會主動分享:「想 spread 多啲,例如分享吓,『喂 mc 仁會 rap 㗎喎!』」希望引起當地港人興趣。

而香港曾作為英國殖民地,必定留有部分英式文化,當中以街道名最明顯。 Clara 表示,現正參與一個有關街名的文化活動,她聯同藝術單位,串連港英相同街名的故事,她舉了夏愨道( Harcourt Road )為例:

「第一次經過英國嘅夏愨道覺得好有 feel ,呢度好靚,有好多樹。」然而在香港,夏愨道的故事卻與每場民主運動掛勾。活動中,她會與在當地出生或移民二代的英國及香港人作訪談,互相交流,分享兩地故事,旨在建構文化身分。

尋覓新方向,藝術創作連結港人

移英一年, Clara 誠然鬆一口氣,亦習慣新生活的步伐。「壓力冇咁大,就算唔做區議會,人喺香港都係好大壓力。」然而人在異地,雖然創作空間不再受限,但為保持與香港的聯繫, Clara 盼望其載滿香港議題的作品可以接觸更多人,因此衍生更多考量。

今年,她有發表作品,並把展品寄回香港展出,惟她亦憂慮作品會令展出單位的負責人承受法律風險。究竟如何做到「有連結得嚟又要安全」,自然令她稍感壓力。

未來, Clara 續以香港為工作重心,她現時正攻讀博士學位,研究香港藝術發展歷史,並盼望藝術創作會有套新語言。她認為,視覺藝術的不足之處在於不夠主流,容易與大眾生活割裂,惟抽象創作卻又不可或缺,故期望視覺藝術會有另類方法繼續前進。同時擴闊創作主題,除了 2019 的社會運動,也會加入更多香港元素,以多主題讓創作「 move on 」。

然而一切新目標背後, Clara 對於未來最渴求的期待,始終還是回港:「有生之年可以返香港,喺安全無後顧之憂嘅情況下,唔需要準備 plan B 。」

訪問最後,被問到作為藝術人,有甚麼創作推介香港市民欣賞?Clara推介位於上環的亞洲藝術文獻庫( Asia Art Archive ),當中就有個專屬香港的「 Hong Kong room 」,保存了香港近代藝術歷史。而她推介的原因,正是期待我們從藝術歷史中,加強對「香港人」身分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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