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大三年】圍城之間 逃離之後 他們的掙扎與願望(上)海外飄零的勇武

理大圍城三年之後,城內外的人如今已散落不同角落。前線勇武 Domin曾成功突圍,他於愧疚感當中多番掙扎,最後到海外重新生活。然而昔日社運帶來的一切,已烙印於其生活,成為他堅定心智的原因:「我反而更加堅定,想做應該做嘅事。」

2019 年 6 月, Domin 仍於海外就讀碩士,眼見社運爆發,二話不說買機票回港,以「勇武」角色投入運動。到 11 月完成中大一役後,戰線轉移到各大院校,他選擇到理大繼續抗爭,也因此他見證了曾經象徵著自由意志的大學校舍,變成重門深鎖的牢房。

從理大圍困開始……

Domin 憶述,於理大經歷多輪攻防戰後,校舍在11月17日開始被圍封。他聽見警方開廣播,指校園範圍內的人參與非法集結,離開時都會被捕。「去到10點幾11點,我發現(學校)周圍都有包圍,嗰下先知嚟真,坦白真係有啲驚。」確認被困後,他試着尋找出口,隻身走往Z core期間,他途經空蘯的行車路,他一度以為自己找到出口,豈料卻是圍困的序幕。

「我見條路冇咩車,以為自己搵到路突圍,點知先知道大鑊。」天橋上的警員似乎發現了於行車路落單的 Domin ,隨即連開數槍,他連忙走到天橋下躲避。於是,他與六、七個人在橋底度過圍城的第一晚。眾人雖然疲憊不堪,但無法放下對身邊「手足」的戒心。他們彼此沒有半句交流,只怕對方是警方喬裝的示威者。

天亮後, Domin 到達了Z core,他由窗戶望向遠方佐敦的街道,得悉城外民眾也開始作戰。他開始與數個隊友輪流休息及巡哨,同時討論去留。「留守」與「突圍」之間,大家鬧得面紅耳赤,壓抑已久的負面情緒同時爆發,但最後始終無法得出結論。在人身安全與「齊上齊落」之間,這刻迎來了交叉點。

Domin前往Z Core對面天橋下渡過了一整晚,圖為其當時的位置。

重獲生天的痛苦與掙扎

當時 Domin 收到消息,只要避得過某個位置的警員,就可以沿山路一直走到城外。「不過有人唔想加入,因為覺得我哋咁樣送頭好白痴。」加上主校舍仍有手足,各區又有援兵希望營救理大,故有部分人選擇留下。最後,贊成離開的20多人開始計劃逃跑。

而當刻, Domin 腦海中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回家:「驚係一回事,但喺度俾佢拉都冇意思。出到去,可能仲有第二度可以繼續打。」懷着繼續開花的信念,他拼命跑上那段未知的山路,不過,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警方發現了他們的行動,於附近發射催淚彈,繼而制服數人。最後, 15 人成功逃脫,而第 14 人就是 Domin 。

「我哋係咪揀錯咗?後面幾個咁就一世。我係咪賴低咗佢哋?」愧疚感開始纏繞着逃出圍城的 Domin ,而這次,他首次認為自己拋棄了手足。

他開始擔心深夜會有人拍門拘捕自己,甚至開始作惡夢,纏繞至今。而回家後,母親沉默不語,他也沒有多言,兩人彷彿對有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母親勸導離港,愧疚未曾聽話

圍城過後, Domin 仍然積極參與抗爭,更曾被捕及踢保,而一向不會干預孩子的母親,開始提議兒子離港:「去第二度讀書啦,去做吓第二啲嘢。」 Domain 想留港,對此一直不以為然,抱着「死都要死喺香港」的心態,直至女友提議離開,他一夜無眠,開始思考母親的話中話。

「我欠咗阿媽。」談及母親, Domin 開始哽咽。回顧成長旅程,母親一直是「放任型」的開明家長,從不加管束,母子倆的相處盡是「明就明」的默契。失眠的他,回想母親一反常態,一年內多次要求自己離開,深深撼動了他的內心:「我呢世人,都冇聽過佢(母親)話。」

Domin被困後與隊友聯絡,對方於校園外嘗試救援。

逃離之後,縈繞心頭

如今 Domin 與女友居於海外,經過近半年,終於慢慢習慣新生活。他逐漸放下隨時被捕的恐懼,然而,自由空氣沒有令他心中的愧疚減退,取而代之是矛盾心理:「我今日有嘅自由,係因為人哋幫我坐監。」有朋友告訴 Domin ,他早就應該離港,但昔日明確堅持留港,現在卻在海外落地生根,他形容實在「心理不平衡」,再次感覺自己再次拋低了香港的手足。

人在海外,身分有否隨之改變? Domin 的答案既是明確,又帶點悲觀。他反問,若植物離開土壤,又可如何繼續生存?就算有下一代,孩子對香港的概念亦會非常模糊。然而,「香港人」的身分,對他個人而言怎樣也抹不走。

那作為海外香港人,願望又是甚麼?「主觀願望係有一日,可以以呢個身分返嚟香港。」 Domin 毫不猶豫吐出這句。

「客觀現實係,呢20年都應該唔可能返嚟。」

寄語港人:互相理解、彼此體諒

社運過後,加上抗疫疲勞,香港社會處於壓抑狀態,人們只能「打擦邊球」表達不滿,有很多人甚至開始對政治避之則吉。對此, Domin 希望港人可以互相理解,因為社運是種社會集體創傷,各人處理反應難免有異,加上極權持續壓迫,港人可以反抗的空間幾乎半點不剩。

「行出條街,大家個額頭唔會貼住份 CV ,所以你唔會知道嗰個人其實為香港付出咗幾多。嘗試去理解其他人。」

懷着對手足的愧疚與感激, Domin 有感自己比留港港人更應盡力。「我而家係個『 Free Man 』,所以我比留喺香港嘅人更有責任,繼續為香港做啲嘢。」心中夙願雖然往往與現實差之千里,不過對 Domin 而言,現實正是償願的動力。他現正尋找新目標,期望以海外離散港人身份,持續倡議香港議題,他日為香港帶來改變。

文:文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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