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大三年】圍城之間 逃離之後 他們掙扎與願望(下)狹路生存的勇武

「我真係冇PTSD,可能係我令人有PTSD多啲,哈哈哈。」三年前由理大游繩逃脫的前線勇武阿肉,經歷骨折、逃跑到康復。三年後,選擇留港的他,形容正學習於狹路生存。「我個心好想安定,」說到願望,他謂自己現時想尋求穩定,「但事實話畀我聽唔得。」

與其他前線勇武一樣,中大之後,阿肉的下一站就是理大。他憶述,起初理大處於備戰氣氛,打趣形容「個setting 好似《寶貝智多星》咁。」而直到11月17日,與警方多次正面交鋒後,疲憊的阿肉選擇小睡片刻,搬來兩張座椅當床入睡。未幾,步操般的腳步聲把他驚醒,那刻他一邊高呼「快啲入返學校」,一邊與眾人跑入圍城。有人隨即被制服地上,有人開始擲汽油彈,為逃跑的人擋住警察去的路。

游繩的序幕

開始意識到被困理大的阿肉,與隊友到達Z core,但當每次轉角,都生怕有警察出現。直到於某課室落腳後,阿肉暫得一夕安寢,沉沉睡去,醒來再覓去路。

張望窗外,盡是努力逃生的手足。阿肉感嘆,對方離開自己視線以後,就生死未卜。「唔同嘅人試緊唔同方法走,例如有人喺泳池爬出去,但狗喺另一邊走緊過去。真係救佢唔到。」當時他思索要留守直至警方攻入,還是盡快設法離開。

「嗯,最好係走啦,我聽日仲要報到。」聽到身旁手足的話,他開始衡量每條逃生路線的風險。要不路線太快曝光,要不就有警察駐守,稍為走近就被恐嚇,隨着夜幕再次低垂,一直未決定好去路的他們,最後決定以游繩離開。

「你會好似鷹一樣咁飛走」

阿肉用手指指着google 地圖,說明游繩位置,並說天橋距離地面有一層半多高。「好似玩歷奇遊戲,其實個心真係好驚,但無路可走,驚都要照試。」當時警方連番發射催淚彈驅散,現場煙霧彌漫,眾人爭取時間抓住繩索滑落,盼望盡快逃出圍城。不過阿肉僅游了一小段後,生怕耽誤後來者的逃生時間,故選擇一躍而下。

一陣劇痛隨即冒起。「我肯定隻腳一定瀨咗嘢,差在係斷、裂定係點樣。」不知憑哪來的氣力,阿肉拖着那條受傷的腿,於高速公路上狂奔,直到有義載趕至,他連忙跳入車廂,立即卸下裝備,當時阿肉意識到自己終於逃離理大圍城。此時他又說笑:「嘩,諗返我跛得嚟都跑得幾_快!」

私家車一路往義載「家長」住所前進,阿肉開始冒冷汗,情緒跟疼痛開始放大,他只好不斷提醒自己不要昏去,又催眠自己,「我係踢波踢到咁嘅!」靠着家長安排,阿肉完成治療。但輪椅和打着石膏的腿,卻伴着他渡過新年。

回想圍困經歷,阿肉一直一臉從容,他形容自己當時的角色是大哥哥,會替朋友「搵仔」,也專責紓緩氣氛:「緊張通常係因為得我自己一個,但我知道我哋有一team人。」而這份從容大概是盡得父母真傳。被困時阿肉曾向父母說了番「遺言」,感恩雙親支持他抗爭,當時母親卻回覆他:「天父會畀條路你離開,你會好似鷹一樣咁飛走。」後來父親得悉兒子靠游繩離開,還幽默的說了句:「呢個祈禱好準,但你(母親)唔記得你個仔係冇翼㗎!」

逃離圍城後,阿肉曾經路過當游繩的位置,發現麻繩仍未拆去。

最親近的距離

回顧三年前的自己,阿肉笑指很是懷念:「梗係懷念啦,我而家肥到咁。」其實真正令他懷念的,是三年前每個人目標清晰之餘,又為理想義無反顧。「就算你覺得個集會好左膠,就算你覺得隔籬位手足好不智,但當時社會氣氛好高漲、好正面,人同人之間距離拉近咗好多。」

他說在社運爆發前,自己處於情感空虛的狀態,一直想尋找寄託。至社運開始後,抗爭佔據了他的生活,當時就算認識到志同道合的新朋友,討論的也是「今個星期去邊度開花」,或應該添置甚麼裝備等,是非常單純的友誼。

「2019同2020,係我識得最多新朋友嘅一年。」阿肉眼中香港人一直冷漠,但社運將人與人的距離拉近,打破以往結識陌生人的尷尬。他形容,彼此彷彿是不同的小組,正奮力完成一份「大project」。

「荒謬香港,隨時無命」

回顧完畢,阿肉抽回靈魂,回到三年後、現在的香港:「三年㗎啦?大家生活如常到一個地步,令我覺得究竟呢件事(社運),係咪我幻想出嚟。」

社運後,一連串的抗疫與政治打壓,人與人的距離再次被強行拉至天南地北。阿肉直言這一點令他最不習慣,亦最討厭。有感香港人的關係已被拉扯得「支離破碎」,他說:「我哋因為政治變近,但亦因為政治被拉開,所以更加發覺,生活真係唔可以同政治完全割裂。」

訪問期間,阿肉身後的牆壁掛着一幅「荒謬香港,隨時無命」的旗幟,這句口號的原型當然不言而喻。他感嘆,昔日的「光時」口號,由振奮人心的目標所在,眨眼間竟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回憶和禁語。這種無所適從,實在令人難以言喻。他又分享,最近與一位外國回流的朋友聊到七人欖球賽播錯國歌一事,對方卻問他「嗰首歌其實係咩嚟」,令他甚是無奈。

經歷骨折、逃跑到康復,阿肉三年後仍留在香港,他形容自己正學習於狹路生存。

狹路生存,寸土不讓

近年,阿肉不斷轉工尋找新方向,最後選擇了投身教育界,他直言現在的自己,願望是尋求穩定:「我唔知係好定唔好,好想有穩定工作同收入,其實就係唔想煩咁多嘢。」而將現時的自己代入當年,他謂可能會多了份顧慮,因為怕影響學生。語畢,阿肉沉默了一下,再道:「但我諗我都會抵唔住頸,可能我會辭職。」

阿肉再度思索關於「想安穩」的願望,後來得出結論:「我個心想安定,但事實話畀我聽唔得。」尤其近年荒誕新聞連連,那顆想安穩的心總會翻起巨浪。

訪問完結之前,碰巧談起了移民的議題,阿肉直言未有考慮離開。「朋友成日問我係咪會移民,乜我額頭寫住『我要移民』咩?」他自言選擇留港,是因為未能找到原因說服自己離開,同時認為移民無法表達自己對政制的不滿:「而家我學習緊喺狹路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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