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反送中返台放不下政治 港人康駿銘加入基進黨:望十年後可參選立委

那是一場名為「抗中共、撐香港」的集會,聊勝於無的人數和公式叫喊的口號,在台灣立法院外的舞台上,充斥半咸半淡的廣東話,諷刺,又彷彿現實,也更令人倍感無力。

然而在尾聲臨近,過場間台上毫無預兆字正腔圓的一句,喊出這個國度的自由,那個國度的禁語。一句「香港獨立」,冷不提防又再點燃場內寥寥。

那件背心的右面寫著他的名字,康駿銘。即使看不清高喊者左胸前的黨徽,橘紅色的背心也能遠遠能斷定是台灣基進,一個近年迅速冒起的新政黨。

原來有香港人在台灣從政。

康駿銘在台灣加入了政黨台灣基進,並出席抗中擋港集會叫喊口號。(布寒野 攝)

提早返台過遍「台式生活」 感放不下政治遇政黨主席招攬

在台灣讀畢大學,阿康續留一年後於2014年返港。原定於2022年才重返台灣生活,卻在幾年間接連經歷雨傘及反送中運動,一次次希望和失望的交織,令他對香港的浮沉感到厭倦,毅然於2019年提早離開。返台之後餐廳開過,民宿辦過,一般香港人對台灣生活的想像他都接觸過,但他說彷似活在另一個平行時空。

「都係放唔低政治。」這時陳奕齊找上門。

台灣基進的入黨方式甚為獨特,和一般自薦填表入黨不同,基進的成員架構基本上透過原有黨員引薦組成,因此和台灣的傳統兩大黨——中國國民黨及民主進步黨,甚至成立兩年左右的民眾黨相比,其規模何謂劏房對豪宅。

「所以嗰張相有幾多人,基本上基進就係得咁多人。」阿康笑言,口裏說的相片是10月22日,基進在台灣政壇唯一議席,陳柏惟罷免案造勢晚會上的尾聲。不到6、70人站在台上鞠躬答謝支持者,阿康是其中一人。

康駿銘在台上為黨內唯一立法委員陳柏惟打氣,反對罷免案。(布寒野 攝)

今年年中正式入黨,阿康回憶當時黨主席陳奕齊親自到宜蘭拜訪,經幾考慮便決定加入投身政治,成為基進在宜蘭的唯一黨員。作為政黨的「開荒牛」仍在所不惜,阿康說是經過數年的社會洗禮,已覺得自己和日常格格不入,再不能只安於生活。

「始終經歷過香港咁多嘢,會真係覺得政治同生活係息息相關。」

阿康在台南辦民宿期間,曾不時到高雄參與聲援香港的組織,在地接觸後發現,即使台灣人普遍明白政治和生活密不可分,卻多對政治心生煩厭而不作深究。舉例香港的種種變幻台灣人看在眼內,「但個總結就只係香港好慘,政治結構、中國滲透呢啲台灣都類近嘅情況,一啲深入嘅問題從無探討到」,阿康認為台灣人並非政治冷感,甚至公民意識都比香港更強,但歸根究底是藍綠惡鬥的毒果,硬是為政治的參與設下一層隔閡。

「我覺得台灣需要一啲嘢觸發。」阿康希望可以多做一點政治,在生活以外多做一點政治,結果政治成為他的生活。

阿康希望可以多做一點政治,結果政治成為他的生活。(布寒野 攝)

台灣比香港更少年青人留意政治

坦言在香港從沒想過參與政治,那年間也多只充當車手作為後援,穿梭於各個示威現場卻不曾落地,如今在台灣卻走上政治前線,阿康說,或許是環境的不同。

「香港個啲都唔係政治」。力陳香港的種種制度問題,他直指香港從來沒有民主,沒有真正的民主,「都唔係完善嘅民主政治,就算以前有民主派又點,咪都係喺個制度框架入面」。阿康認為無論在過去,再到如今的「完善民主政治」,香港的政治從來都沒有半點意思。廿三條、國民教育、觀塘噴水池……要通過的法例都會過,要強推的政策仍會推,要射落海的大白象總會射,差在時辰未到。但這些延遲的背後,是成千上萬的香港青年有份力阻,或走上街頭,或各出奇謀。

他同意香港年輕一代對政治的參與比起台灣遠高,於台中跟訪阿康的幾日,一同走過不少選舉行程,他不時慨嘆不甚感受到台灣的年青人對政治的關注。固然選舉會有不同的背景因素,但在街邊鬧市派發宣傳品的直接應對,仍看得出不少青年刻意視若無睹,避之則吉。

康駿銘感歎在台灣較難感受年青人關注政治。(布寒野 攝)

阿康覺得現時台灣年青人的關心仍多流於網絡,「近年多咗政治向嘅YouTube Channel,算係對年青人有正面影響」。在台灣讀大學時經歷過兩次國民黨大勝的選舉,到重返舊地而是民進黨的時空背景不同,他認為是2020年選舉的氛圍,介乎無形和切實間的「亡國感」,才開始催化出更多年青人在吃喝玩樂外稍為留意政治。

但現實是台灣歷史上,從來不缺年青人參與政治,八年前的太陽花學運阿康同樣有親歷其境,卻「現在是彼一工」(編按:「現在是那一天」的台語,摘自太陽花學運歌曲、滅火器樂團的《島嶼天光》),當年衍生的青年政治如今快將煙消雲散。阿康說如今的相異在於八年前的「時代」是為事件而生,而八年後的「激進」是為概念而生,而要一個概念深入民間,打入公民社會就需要更長的時間。

就好比當年在將軍澳的那句「光復香港」,到真正掀起一場「時代革命」都足足花了三年多。「基進由概念到成為政黨都花咗唔少時間啦」,再到走入制度也才短短八年(落筆時又已不在制度內),他說距離台灣年青人,甚至所有台灣人接受概念,接受政治,起碼還要十年。

康駿銘認為現在的台灣正接受新政治概念,並需要很長時間。(布寒野 攝)

十年後要參選立委 學習做地道台灣人成最大考驗

「十年後啊,我會希望可以參選」。說希望十年內能夠成為台灣立法委員,「咁投身得政治就當然會有野心㗎啦,做得政治當然想有更大政治力量」,阿康認為一旦社運人士能夠走入制度,所獲得的資源、視野自然亦有不同,才能更大程度地影響更多。

「不過依加都仲有好多不足,好多嘢都要學」,他說來到台灣從政之後,感到對身為香港人的最大認知衝擊是對國家的概念,是許多香港人對政治的想象中所不曾觸及。「軍事、國防,好多唔同產業嘅嘢要認識」,尚有政治環境、台灣歷史、語言……在台灣就得會說台語,阿康也笑說自己現時也只是聽懂大概,要出聲就不時有口難言,「但入呢個黨識講台語係個must嘛…」。他認為在台灣從政,最重要是要讓台灣人感受得到一個從政者有多關心在地的議題,台灣的議題,所以自己香港人的身份雖然並不難被察覺,但他也不曾主動提起。

康駿銘認為要從政成功,就要學會做一個本地人。(布寒野 攝)

「所以呢一年我對香港嘅事態發展已經知得唔係好多」,一方面慨嘆香港社會沉寂,「好多人都再出唔到聲」,阿康也有感在台灣,仍會聲援香港的在台港人也越來越少。「依加喺台灣再講香港已經唔efficient……與其要花力量再拉返起台灣人嘅關注,倒不如專心做鏡頭以外嘅事。」

阿康說自己也從無想過再返回香港,形容「香港唔係一個生活嘅地方,只係一個賺錢嘅地方」,他甚至說自己也不時說自己是台灣人。他認為人的歸屬並不全然局限於出生地或成長環境,而是在乎於一個寫不出方程式的身份認同感。

那麼,當晚在舞台上喊出「香港獨立」時,又是用甚麼身份?

他斬釘截鐵說是香港人。

「我唔想返去啫,唔代表我唔想呢個地方好嘅。」

康駿銘不時說自己是台灣人,但在香港議題上仍有以香港人身份面對。(布寒野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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