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成作品標誌 見劉曉波銅像成藝術喚醒 捷克港人劉慧婷:拋開個人榮辱可做到更多

「我嚟咗捷克,先知道自己係香港人」,只有36歲的她,人生的頭18年,一直受到家暴。她沒有怪責家人,還成為中學視藝科老師春風化雨,卻親睹學生創意飽受教育制度的催殘,不忍再當劊子手,毅然辭工遠走捷克深造藝術。陰差陽錯,一次在藝廊看到劉曉波銅像,如當頭棒喝,她在其銅像前,下跪、剃髮,首次以行為藝術表達政治不滿;頭髮還未長出來,因新屋嶺事件沸沸揚揚,她就跑到廣場上演抗爭者遭脫衣羞辱的一幕……她的作品總是與受苦難離不開。

「如果我可以將個人榮辱同苦難放開,好似劉曉波咁,可以做到嘅嘢就更多。」她今年3月成立文藝組織「我地」,想把藝術的柔韌轉化成長期抗爭。在儲蓄傾盡之際,她發起眾籌希望籌得營運資金和資助香港年輕人赴歐實習。眾籌限期將至,金額還未達標,擦擦眼淚的劉慧婷苦笑:「係咪叫獅子山精神?我都唔知點解,就係唔想放棄。」


在香港土生土長的藝術家劉慧婷(Loretta)旅居捷克短短三年,已在當地舉辦20多場展覽。未有感受到「藝術家脾氣」,倒是總覺得她有陣唐僧味。「佢哋被個教育制度困住,有學生仲好驚問我係咪真係可以升學讀藝術。我係劊子手,因為我都喺個制度入面。唯一做到就係上堂風趣少少,比多啲關懷同愛佢哋。」到捷克前在香港中學任教視藝科7年的她,教出不少5**、5*等DSE視藝科優才生,但15名學生僅2人繼續進修藝術課程,其餘報讀護理和社工等,明白學生對在港進修藝術的顧慮,「我唔想再喺香港教育制度入面扼殺下一代嘅創意。」

為了尋找人生方向,劉慧婷(左一)辭去安穩的教席,三年前遠赴捷克升讀碩士深造藝術。(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我由細個開始已覺得自己係一個藝術家」,但有次出席展覽,一個藝術家卻對她冷嘲:「你呢個藝術圈核心外圍再外圍嘅人都過嚟嘅?」令她感覺在香港藝術家的圈子裡,視藝科老師只是「教書嘅」。加上當時面對要迎合朋輩喜愛消費、男友要求儲錢買樓結婚等的壓力,「覺得自己同香港格格不入。點解啲人寧可花時間心機去追求物質上嘅嘢?」為了尋找人生方向,她毅然辭去安穩的教席,2018年8月遠走捷克升讀碩士深造藝術,「想睇吓自己有無其他學習嘅方法、外國(教育)制度係咪好啲,都有諗學完返去再教書。」

「我係因為唔鐘意香港所以先嚟。對香港無好強烈嘅感情……但我嚟到捷克,先知道自己係香港人。」她說碩士開學後,要不斷向同學說明香港的情況,「每一日都俾人問香港咩嚟,好似變親善大使咁。佢哋亦好想知香港嘅文化,我就特登睇返香港歷史。」一直以為西方社會會較平等的她,去到捷克才發現女性很難當上教師,更聽過有男教授叫女同學回鄉耕田湊仔,「喺香港教咗7年書,原來係咁光榮嘅事。嚟到頭半年反而認識多咗自己嘅背景,開始好proud of自己喺香港出世、作為香港女性原來係咁驕傲。」對Loretta來說,這是身份認同的第一步。

碩士開學後,劉慧婷(左一)說要不斷向同學說明香港的情況,才覺得自己是香港人。(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我本來係一個畫家,唔係行為藝術家」,早在未執教鞭前,有不少作品與民生議題相關,但教書忙碌就暫停了畫畫;亦有一段時間只顧追求畫功,忘記了創作藝術的政治觸覺。直至前年5月學校要求學生去觀賞他人的藝術品後再創作一份作品,Loretta在藝廊看到新展出的中國民運鬥士劉曉波的銅像,「嗰一刻個wakeup call好震撼,好想做返啲嘢。」於是她在六四30周年當日、香港反修例運動掀起序幕之前,在劉曉波銅像前下跪,更削去一頭烏黑長髮,「去honor返呢班人,佢哋甘願用幾十年牢獄痛苦都要fight for freedom」。這是她第一份揉合政治的行為藝術作品,更是對自己融入當地藝術圈的一種肯定。

劉慧婷說,在捷克藝廊看到劉曉波銅像後十分震撼,她在其銅像前,下跪、剃髮,首次以行為藝術表達政治不滿。(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隨著反抗爭運動爆發,她無法回港參與遊行,但在新屋嶺拘留爭議沸沸揚揚之際,長髮還未長好的她,在瓦茨拉夫廣場(Vaclav Havel Square)的布拉格國家劇院外,選擇把自己打扮成full gear抗爭者,演繹被人扒去衣服再「囚禁」,「當刻好心痛。透過呢兩份作品,想用自己嘅身體髮膚,去呈現出嗰種痛、嗰種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希望讓旁觀嘅人能夠感受到切膚之痛。」今年白色恐怖彌漫之時,她還在當地的集中營紀念館,展出多幅港版國安法被捕者的肖像。

在新屋嶺拘留問題爭議不斷時,劉慧婷的行為藝術《憶記 何以 刪除(Memory Eraser)》,在布拉格瓦茨拉夫廣場上無間斷上演24小時。(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離開香港後我對香港人苦況感受更深,我會有種情願係自己返香港坐監嗰種心態」,她稱這些作品某程度上也是為自己有日突然被捕作出「預演」。作品離不開受苦難的她,自細遭到家暴至18歲才懂反抗,數數手指,原來苦難已佔去人生一半光陰,「如果只係用個人嘅苦難,可以喚醒到更多人……如果我可以將個人榮辱同苦難放開,好似劉曉波咁,可以做到嘅嘢就更多。」

今年3月,她與另外兩名朋友在捷克成立非牟利文藝組織「我地」,不時舉辦關於香港的活動及展覽,希望讓更多外國人知道香港的文化及現況,並成為居歐港人的聚腳點。但她說,若想「我地」長遠營運,便需港人捐款支持。近日發起眾籌籌募營運資金和希望資助香港年輕人到捷克實習,反應卻未如理想,她哽咽苦笑,「盡做囉……點解撐落去?哈,係咪叫獅子山精神?我都唔知點解,就係唔想放棄。」

上一篇文章

英政府公布新法規 強制要求英格蘭學校允買超市校服、供二手選項

下一篇文章

捷克辦文藝NGO「我地」 眾籌吸港青實習 香港藝術家劉慧婷:給年青人一個跳板

相關文章